遵义会议前后,毛控制了军队,他的聪明是懂得留得青山在道理。五渡赤水是机灵,过草地是自信。张国筹、高岗之不服气,是手里的军队比他多,这也是民间打天下定地位的规律。毛的聪明是渗沙子,把朱德插进去、把徐向前拉过来。张国筹狡猾好权、以威严治军,就被朱德的“亲”分化军队。此后,张见蒋介石五体服地,是因为蒋的架子和威严比他还大。张晚年在香港写“我的回忆”,文字故作豪放,却不合情理,更不世故,事后虚饰求人相应。他的悲伤是当年为权争权,失败后狠辣无耻,落泊后只剩小聪明,足够说谁人不好,谁又不好,只有自己好。
日本占领华中之后,急于攻华南,取东南亚来保障战略物资供应,给毛在延安两年的生息。延安就有时间试验新经济、新政治,地方小易控制,毛感觉如挥指掌,伸缩自如。他有了自信,帝王之相出现谈笑之间。
毛说感谢日本侵略,他们在占领区内烧杀奸淫,给中共领导的军队,造成容易增加兵员,扩大地区的条件,这是中国文化的幽默和谦虚,间接认为一切是“盛名之下,其实难副”,乃时势造成自己的成功。
毛、周、邓的繁荣、机心和魄力,都显示在八年抗战、三年内战上。当年的潇洒豪放,只留文字。
那时延安领导层,常有争吵,种种策略,有好与不好的对话,这种争论有尊卑,故中共叫做“大民主”,毛有自信,就觉得别人骂他赞他都如小孩子。他高高在上,站得远,看得清,就能原谅异议,到了六十年代,权力到了刘少奇手中,毛失了自信,就没有胸襟。
毛的威信先建立在文字上,他懂得“立言”的权威性,“矛盾论”、“实践论”到“论持久战”,令他的话成为权威。中国人信书本,白纸黑字将人的深沉增加。正如读“庄子”忘记老庄也是人,也会吃饭排泄,生命一样脆弱。立言高大形象,这是华国锋、邓小平、胡耀邦、赵紫阳和江泽民所缺乏的。周恩来一生屈居次席,就是缺乏文字著作。
毛在延安与人打牌,一到有事,不理一切离桌就走,这是对人事与娱乐有分办轻重的能量,大人物的娱乐,是为人事需要,作精神“按摩”。今天的文化人,以小人物眼光,度大人物的胸襟,说毛从牌桌上显示了自私和不理他人死活的性格。母鸡永不能像鹰一样在天上飞,故整天在地下引经据典刻薄大鹰飞得不高。
毛泽东到了七十余岁,就显露了分析力的停顿,只能以自己的过去经验判断一切是非。他不断对朝见他的中外人士,重覆相同的内容。这一点,连周恩来都是如此。他们离弃时代,而不是时代背弃了他们。
他对日本人、美国人、越南人、甚至非洲那些不知战略为何物的将军、国王,总说要感谢日本侵略、蒋介石的教育、美国的“教师”。一直到临终前与布图、基辛格、尼克逊、田中见面,还是如此这般再说一次过去成功体验。
见过美国、日本现代化的邓小平,向日本人道歉,说中国文字害了他们。这种谦虚与幽默距离太远,缺乏朝气,不狡猾更不聪明。豪放缺乏自信,总会被对方觉得笑话而已。
那时的毛懂得知己知人,明知彭德怀性喜当面评人,指对方鼻子说是非,他就放任彭去骂,然后叫彭横刀立马,付以重任,保卫延安。故彭到死都说:只有毛主席知道我这人的性格。所以,人人敬他三分,服他七分。
毛善将将,麾下大将个个能征惯战。刘伯承天下第一,他就派个自视洒然的邓小平去。林彪好功急利,他就派个好好先生罗荣恒去,陈毅好行险,配合慎细办事的谭震林如虎添翼。以彭德怀、萧华守总部,以徐向前、聂荣瑧、粟裕、贺龙、罗瑞卿等虎将左冲右突。
因为打天下,这些独当一面大将都廉洁可爱,他们要的是万世功名,作开国功臣,不是华厦美食,故能充分用兵,新政威信直爽豪气。
蒋介石手下能征惯将如杜聿明、黄维、范汉杰、郑洞国、廖耀湘、张灵甫都在权位金钱中耽得太久,太多余裕就缺慷慨明理的平直,对方是利刀,挥刀就摧枯折朽。
这都是时势,因毛生活的时代尊节俭耻豪华,这一方有待人接物平直的德性,那一方满是生意人的计算权谋,时势就一面倒。辽沈战役,平津战役和淮海战役三战定江山。
中国历来改朝改代,都是俭朴的打倒豪华的,有了豪华的,就有了不平等,百姓可忍,意志满满士人却看不过眼,鼓吹煽动,有了杀伐,就有仇恨,大势就无可阻挡。
毛泽东运筹帷幄,将声高威重的朱德作为自己代表,让周恩来、叶剑英中间折衷奔走。毛用人恰到好处,只有刘少奇,有与毛截然不同的势力系统和工作作风,一生从事领导地下工作的人,和毛这种大开大路南辕北辙。刘著有“论共产党员修养”一书,对毛来说,是党内唯一挑战,文人相轻,何况手中有权,以言定位的文人,表面上互为敬重,芥蒂实已根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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